一直以来,采药人吴舟有两个梦想,一是用一辈子走遍云台山,采遍山中草药,摸清云台山中草药资源家底,完成一部《云台山中草药全书》;二是去长白山,哪怕只去一趟,挖一次原始森林中的林下人参。
梦想是个萤火虫,很小,却能照亮黑暗。
吴舟爬云台山有上百次上千次,山上几乎没有他没登临过的山头,没有他没攀爬过的峭壁。他采集的云台山中草药已经有八百多种,标本有三千多份,桔梗、拳参等药材标本还被送到日本展览,典型的北方草本植物辽吉侧金盏花标本,在江苏省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标本馆存档,并作为新版《江苏植物志》新增种的凭证记录在书中。
今年二月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国家博物馆举办智慧中国———中医药文化展,他采撷制作的六份云台山中草药标本被展示在国人面前。
爱到深处是痴迷
吴舟今年62岁,虽然有点瘦,但两眼透出的明亮光芒,显示出他精力充沛,寻药精神与年轻时相比丝毫不减。
他对地产中草药的爱有多深,云台山知道,中草药知道。
吴舟采药是来自家族的文化传承。传承的河流逶迤得很远,波光荡漾,生生不息。
吴舟是被父亲带入采药的“痴迷”世界。他的父亲是个老药工,与草药打了62年的交道,现在海州民主路国药老字号“三和兴”后院内的三棵杜仲树,鲜活茂盛,就是他父亲半个世纪前在这里工作时栽种的。
一百多年前,灌云“松寿堂”中药铺是吴舟高祖父开办的。吴舟幼承庭训,耳濡目染,中草药的悠久历史和树皮草根的神奇妙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紧紧地吸引着他。父亲挖掉庭园内的一畦菜园,开辟了“百草园”,让他认识自然界的各种草药,陪着他一起荷锄进山,采挖草药。
吴舟和云台山中草药早早就有了心灵的契约。在连云港医药站时,他做过山乡药材收购、药材仓库保管、中药饮片加工炮制、中药材质量检验、中药保健品开发等工作;到了康缘公司,在康缘大药房,他做中药调剂,就是抓中药的。
吴舟退休后,决定趁着体力还好,还可以跋山涉水,赶紧上一趟长白山,去挖人参。几经准备,今年8月他跑了一趟吉林抚松县,准备上山挖人参。总算来长白山了,可天公不作美,长白山一带连日下雨,阻断了他的行程。
吴舟不甘心,梦想没有实现,还想着长白山森林里白白胖胖的人参,为了能亲手挖到人参,闻到人参的清新气息,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天,不愿意就这样离开长白山。雨越下越大,无休无止,好像不会停下来。
吴舟看着雨中的长白山,又急又烦,几声叹息后,无可奈何,只能准备打道回府。
当他打听到,抚松有个著名的人参小镇叫万良,小镇上有个鲜人参交易市场,心想,不能上山挖人参,去小镇上看看人参,也算是一种补偿,没有白来一趟长白山。
8月12日早晨6时,他从四平伊通出发,冒雨驱车前往抚松万良。交易市场里鲜参琳琅满目,吴舟花了2350多元,选购了18支参体俊美的林下参和400克以上的2支园参。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采药人这次是带“宝”回家了!
这个晚上,吴舟在长白山下一个县城里住宿,做了一个梦,竟然梦到家乡云台山上长满了人参。他喜欢这个梦,回到连云港家中,迫不及待地告诉爱人,说自己在长白山下住宿时,晚上睡觉梦到了云台山上长满人参。爱人忍俊不禁地说,“你是真被人参迷住了。”
情到浓时共忧乐
因为那个梦,回到家的第二天一早,吴舟独自上云台山采药。爱人劝说他,“你昨晚才回来,今天在家好好歇歇吧。”
吴舟说:“我上山也是歇息嘛。”
爱人知道吴舟心在山上,拉不住他,他俩从结婚到现在35年了,他一有时间就上山,心思始终放在草药上。爱人对吴舟体贴地说:“那你多吃点饭再上山。”
吴舟多喝了点水、多吃了点饭,在背篓里放上镐子、枝剪、小铲子。爱人在他背篓里放上了大饼、火腿肠。
他准备好上山采药的行头,背上标本夹子、相机,拿上放大镜,戴上太阳帽,扎紧裤口,向大山走去。
在深山幽谷里,他像一只壮美的鹿,在山涧里轻盈地跳跃,像一阵微风抚过绿色的山冈,在密密麻麻的绿色草木中,一眼就能认出各种草药。他的眼中,云台山的草药都是“人参”,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每次上山,吴舟都会有惊喜发现,看到了稀罕的草药,他像侍候婴儿一样,蹲下身子,用小铲子轻轻挖着土,细心剔着根须周围的泥土,不伤草药一根一须,之后,拿着相机,从各种角度拍照。
爱是一种惊人的奇迹,能够让人看到生命的真谛。
山上草药四季不同,吴舟常常用几个月或半年等待一颗果子成熟,看一棵草木的四季变化。他用平生所悟来的灵思,领略草药的生命奥义。
采药人是艰辛的。这次上山采药,吴舟走在山间密林,没有路,他走出路来。忽然,他看到迎面峭壁上有一棵少见的草药白头翁,这是好药材,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他被吸引了,不顾峭壁陡高,抓住树枝、藤蔓,朝上攀爬。他不小心抓滑了,跌下来,手臂破了,腿上伤了,不管不问,爬起来,还是朝峭壁上攀爬,直至采到白头翁。
云台山中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是吴舟心中的“爱人”。
连云港海岸线方洋港一带,是江苏省境内唯一尚有一点希望幸存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珊瑚菜的地方。一次,吴舟与省植物研究所的专家们专程来到大板跳,沿海边探查,原先海岸边上那些沙生植物一去不复返了,不要说珊瑚菜,就连一点绿植都难相见,这意味着,“国宝”珊瑚菜可能在连云港消失了,这令吴舟痛心疾首。
对地产草药深情不悔的吴舟不死心,2006年夏天,他又两次去方洋港一带探查,终于发现了珊瑚菜,挖了13株,捧着到了连岛苏马湾,小心地栽下去。他怕珊瑚菜干死,三天后,又专门赶去浇水。
自然遗存下来的珍稀草木,对吴舟来说,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比物及人,知物而通其性,就可以与它同感触而共忧乐。
将一生献给地产草药
某次,在北云台山的一个幽深山谷的阴湿石壁上,吴舟惊喜地发现一丛野生的秋海棠科秋海棠属植物,幽姿淑态,粉艳绮霞,似窈窕之女般娇美。这是中华秋海棠在云台山的新发现,为江苏的秋海棠属植物又增加了1个原产亚种。
吴舟在云台山上经常发现“金娃娃”,顶冰花、多被银莲花等不起眼的典型北方小草本,都没有逃过吴舟的眼睛,他第一个将它们采到、制作成标本,赠送给了省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标本馆,让它们成了江苏物种新记录的标本凭证。
甚至他还在云台山采集到了《中国植物志》都没有记载的植物标本“龟甲兔儿风”,为我国增加了一种新分布植物。
可以说吴舟是云台山中草药离不开的“魂”,中医药传统文化又是他离不开的“魂”。
吴舟的祖上有一本手抄《松寿堂丸散膏丹全集》,偶尔被吴舟找到,他如获至宝,有时间就翻阅、揣摩,打算校注出版。
为了地产中草药的发现、记录与传承,吴舟一头扎进了书海,耗费30年的心血,遍览古本草文献300多种,发掘出梁代的《本草经集注》、唐代的《新修本草》、宋代《图经本草》《证类本草》《大观本草》、明代的《本草品汇精要》《本草蒙筌》《本草纲目》以及清代的《本草纲目拾遗》《植物名实图考》等历代重要典籍里记载的家乡海州药物近20种,其中有13种药是冠以“海州”命名的。
这30年,他根据古籍记载和附图,以及植物地理分布的规律性,结合实地采集的标本,逐一进行本草学考证,确定现代所指的植物种名,为开发利用这些古代本草记载的海州本土药物,如葛根、骨碎补、石韦、漏芦、茯苓等提供了科学的历史依据。
这么多年,吴舟深爱草药,并在这份爱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药香就是这爱的证明。
因为这份爱,吴舟荣获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执业药师资格认证中心、中国健康传媒集团颁发的“全国十大身边最美药师”等众多荣誉。
可在他自己心中,吴舟就是那个深爱云台山的采药人。(张文宝)